漫漫回“厂”路，埃泽走了十四年

建队119年来首座奖杯到手后，捧杯游行时的埃贝雷奇-埃泽有些特立独行。他没有穿着和队友一样的冠军纪念衫，而是身穿一件祖孙三代水晶宫球迷热心捐赠的、伊恩-赖特的复古球衣，似乎意有所指。

在成为阿森纳传奇前，伊恩-赖特首先是水晶宫名宿。在赖特自南向北跨过半座伦敦城34年后，埃泽也跟上了前辈的脚步。不同的是，转会阿森纳对埃泽而言是前进，也是回家。这场走了十四年的归家之旅，却是一路荆棘坎坷。

红白梦断

出生在南伦敦这块孕育足球人才的温床，埃泽从小就在街区的笼式足球对抗中摸爬滚打。这块土地与一河之隔的伍尔维奇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阿森纳青训出品的恩凯蒂亚、史密斯-罗和内尔森，共同点都是南伦敦出身，然后在北伦敦受训并一路晋升，直至披上那身象征至高荣誉的红白战袍。

然而，埃泽的境遇比他们艰难得多。从小就将蒂埃里-亨利视作偶像的埃泽，沐浴着赛季不败夺冠的神话余晖，8岁时加入阿森纳青训营，却在5年后惨遭解约抛弃。对一个年方13岁的孩子来说，这无异于足球梦的彻底破灭。

“被阿森纳解约时，我哭了整整一周。”九年后，埃泽仍未彻底释怀。“妈妈告诉我会变好的，但我止不住流泪。后来我去了富勒姆，又在几个月后在比赛中面对阿森纳。当我走去和从前的教练握手寒暄时，眼泪又掉下来了。”

“被解约后，我很难在训练中保持专注。”哪怕下定了要走职业球员这条路，被心爱球队抛弃的打击还是过于沉重。但在擦干眼泪后，埃泽学会了笑对挫折。“如果我能挺过阿森纳的解约带来的打击，那也能坦然面对被其他球队放弃的结果。”

“不是阿森纳的话，那我必须在别的地方成为职业球员。”带着这般执念，埃泽开启了辗转漂泊的足球生涯，这一别就是十四年。

流浪伦敦

离开阿森纳后，埃泽的履历虽然漂泊不定，但能够留下印记的落脚之处，大多都地处伦敦范围。他先是去了位于西伦敦的富勒姆，又不得不在三年后另寻去处。搬去雷丁不到半年，他又被放弃，只得进一步委身米尔沃尔。然而在这支英甲球队的青训营，埃泽依然未能收获稳定的认可。

又被米尔沃尔分手后，时间已经兜兜转转到了2016年，埃泽也走到了18岁的人生岔路口。短时间内为桑德兰、布里斯托尔城和斯旺西试训均告失败后，昔日非阿森纳不可的热血少年已经感到了几分凉意。迫于生计，这年的埃泽已经开始在乐购超市兼职导购员，并认真考虑“去找个大学上，然后足球梦就算了吧”。

埃泽在青训阶段屡屡碰壁的背后，有外部的原因，也有自身的短板。那几年恰逢“现代足球”理念全面下沉至青训阶段的前夜，一些极端重视攻守平衡的教练，并不喜欢埃泽疏于防守的散漫作风。在阿森纳，他被放弃的一大原因就是“防守贡献不足”。另一些尚未受新式理念影响、又格外崇尚老派思路的教练，也将埃泽视作格格不入的一个。在米尔沃尔，以英式传统高举高打为基本盘的主帅尼尔-哈里斯，就看不上埃泽需要大量持球才能兑现的表现。尽管在各路球探眼里，埃泽身上有来自街头的野性力量和美感，但在要求日趋严格的职业球队看来，这并不全是好事。

就在埃泽濒临放弃足球的边缘，一纸来自西伦敦的试训邀约改变了他的命运。2016年夏天，女王公园巡游者向埃泽抛去了橄榄枝，已经被拒绝足够多次的他没有过多纠结，毅然踏上了通往伦敦的归途。被米尔沃尔解约后，埃泽发誓道：“我一定能成功，到时候等着打脸吧。”

多次磨难后，埃泽逐渐明白，自己认为的“已经尽力了”，在教练挑剔苛刻的眼光中一文不值。他开始恶补无球跑动、体能对抗等短板，但同时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心态，坚信付出的一切改变都是“为了球队更好地适应以我为核心”。2018年1月，女王公园巡游者无法忽视埃泽在上半程租借英乙球队交出的20场5球数据，将其提前召回并用作下半赛季的奇兵。英冠16场2球1助的表现，使他终于不必继续流浪。此后一个赛季，埃泽接过了象征主力的10号球衣，但42场4球3助的发挥，显然还够不上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标准。

自身的蜕变，也让命运开始垂青这个多灾多难的年轻人。2019-20赛季，主教练马克-沃伯顿决定以埃泽为核心打造球队。他还鼓励埃泽：“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在一支更注重控球的球队，你应该变得不一样。”得到充分信任和释放的埃泽，开始展现原始天赋经过雕琢后的威力。14球8助攻，埃泽首次交出“准两双”的答卷。赛季结束后，出走多年、归来也才23岁的埃泽搬回了南伦敦，“搬家费”是水晶宫开出的1950万英镑。

回到南伦敦后，埃泽在霍奇森和维埃拉帐下都有不错表现，但他的腾飞和进阶，要等到格拉斯纳上任后。2023-24赛季，他给更需要数据镀金的奥利塞甘当辅助。2024-25赛季，他几乎凭一己之力扛起水晶宫的进攻主炮。以14个进球和11个助攻成为队内灵感源泉的同时，关键传球和成功过人等数据也排在联赛前列。5月17日的温布利，他的封神一击更是帮助水晶宫建队百余年来首次站上了领奖台。甚至在半个月前，当离队传闻甚嚣尘上时，他也能为社区盾冠军出一份力，让这支小球队过足了奖杯瘾。

“很多优秀的球员都曾在某些地方遇到挫折，这反而能激励他们。”在埃泽入选2024年欧洲杯大名单后，信任他的女王公园体育总监莱斯-费迪南德肯定道。过去一年，对埃泽来说堪称如梦似幻。出战欧洲杯、捧得杯赛冠军、再到回归儿时球队，每一步都是昔年泪水和汗水的回声。

“温格气质”

“一句话，让当年抛弃我的俱乐部花了6000万”。看似爽文剧情背后，蕴藏着阿森纳时不我待的锦标野心。三年三座联赛亚军固然稳定，但也是现有阵容已经达到瓶颈的写照。

和他的足球生涯一样，近些年有意埃泽的下家也大多集中在伦敦，尤其是北伦敦两大豪强。今夏开窗时，埃泽就与阿森纳联系在一起，此后随着枪手更关注内尔高、哲凯赖什等目标而逐渐传闻消失。上周随着热刺加入争夺，埃泽似乎即将成为马特-多尔蒂之后，又一位投入死敌阵营的阿森纳球迷。但是双方俱乐部高层的拖延，给了阿森纳可乘之机。哈弗茨受伤后，体育总监贝尔塔闪电介入了埃泽的转会，并成功从邻居嘴边虎口夺食。继抢下弗兰克旧部内尔高后，阿森纳已经在今夏市场上“两球领先”热刺。

平心而论，在麦迪逊重伤、库卢塞夫斯基归期未定的热刺，埃泽一旦加盟就是铁打的10号位主力。去到酋长球场后，阿尔特塔还需要就他的位置安排费一番心思。但在阿森纳难以拒绝的感情牌面前，关于战术的考虑只能退居其次。得知即将圆梦枪手后，埃泽用兴奋的欢呼一举释放了郁积多年的复杂纠葛。

即将穿上10号球衣的埃泽，能给阿森纳提供哪些帮助？他能出任左边锋，轮换甚至取代越发工具人化的马丁内利，补足左路火力羸弱的短板。他也能出任中前卫，身上挂着一两个人后强突至禁区前沿来脚远射，这是厄德高想都不敢想的科幻片。在面对密集防守时，阿森纳迫切需要角球之外的另一种破局解法。埃泽的突破和远射，以及街头出身赋予的野性甚至狠辣气质，是这支阵地进攻越发教条化、比赛场面也越发乏味的阿森纳急需的。

当然，阿森纳不是水晶宫。哲凯赖什不是马特塔这样的前场桥头堡，刘易斯-斯凯利和卡拉菲奥里也都不是能在边路扯开宽度的米切尔。强调以我为主的阿尔特塔，也不是主打转换的格拉斯纳。在已有厄德高和萨卡两人的情况下，阿尔特塔应当如何理顺三人的球权分配和球路运转？连带的中场又应当如何配套？在一个投入过亿、不夺联赛冠军就被视作失败的赛季，留给阿尔特塔和埃泽磨合的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以《电讯报》为首的评论家迫不及待地宣称，埃泽要对标的不是强化版的厄德高，而是皮雷、纳斯里甚至罗西基，“一种温格时代气质的复苏”。作为温格时代的遗珠，里斯-内尔森在酋长球场已经没有未来。同为温格时代出品，埃泽时隔十四年的回归，为阿森纳添上了一抹金色的暖意，它是旧日荣光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