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欧战到垫底，狼队的中资时代何以走向悲情？

25/26赛季英超16轮战罢，狼队0胜2平14负仅积两分排名垫底，与20/21赛季的谢菲尔德联并列英超历史前16轮最差战绩，距离安全区已有14分之多。

如今与狼队相关的话题不再是保级，而是能否在季末降级时保留一丝颜面。毕竟，再多坚持两场不胜，这家西米德兰兹球队便将“独享”最差开局纪录，并有望打破07/08赛季德比郡11分的赛季最低积分纪录。

如此现状自然令球迷出离愤怒，在第15轮对阵曼联的主场比赛前，狼队球迷自发组织前15分钟空场以示抗议，表达他们对复星集团的不满。场内外随处可见“Fosun out”“Shi out”（俱乐部执行主席施瑜）标语。

昨夜，狼队官方发布公告，施瑜正式辞职，由施佳瀛出任临时主席，这无疑是复星集团掌控狼队期间最重大的一次人事变动。

狼队球迷高举抗议老板的标语

曾经“最成功”的欧洲中资俱乐部，也从“救世主”变成“恶老板”，走上其他中资的老路了…

崩坏

2016年，复星集团跟随中资出海大潮，斥资约4,500万英镑，从米兰双雄、马德里竞技等一众待售欧洲俱乐部中挑选了刚升回英冠两年、名不见经传的狼队。

投资起家的郭广昌有其独特的思考方式——比起大价钱收购随时可能降级的英超中下游球队，挑一家“干净”又有潜力的英冠球队往上打更为划算。

在经纪大鳄豪尔赫-门德斯的帮助下，狼队网罗了鲁本-内维斯、若塔等葡萄牙潜力新星，辅以努诺的调教，球队在17/18赛季的英冠中夺魁，并在升入英超的首个赛季里排名第七，获得欧战资格，还在19/20赛季的欧联杯中与西班牙人上演中资德比。

狼队笑傲中资德比

疫情后，复星在狼队的投资步伐明显放缓，前三年注资1.31亿英镑后，两年内没有新增投资。背靠英超平台，加上出售球星得到收入，狼队依然可以维持不错的转会投入力度，近三年狼队转会总支出额位列英超中游。

问题在于，和门德斯深度介入过的其他俱乐部一样，“足坛第一经纪人”的帮助并非毫无代价，沦为经纪人的“提款机”也并非复星或球迷所愿。

且不论复星层面对门德斯旗下经纪公司Gestifute的投资，2020年夏狼队打破队史引援纪录，斥资3,500万英镑引进了刚打过183分钟葡超且只有1球入账的小将法比奥-席尔瓦，这位昂贵的“彩票”事后被证明是队史最大“水货”。据卖方波尔图披露，这笔交易经纪费高达900万，其中640万流入了门德斯的口袋。

施瑜、郭广昌与门德斯现场督战狼队

自功勋主帅努诺20/21赛季末卸任以来，狼队的帅位呈现出葡萄牙与本土籍主教练交替的有趣规律，反映出复星摇摆不定的经营思路——想要摆脱门德斯，关键时刻又不得不依靠葡萄牙人。

球员方面亦然，门德斯固然强塞过F席、贡萨洛-格德斯等“水货”，却也贡献了库尼亚、马特乌斯-努内斯、艾特-努里等“大腿”。

总体而言，狼队的“含葡量”呈明显下降趋势。这或许也与近年来葡籍球员行情走高的趋势有关，若昂-内维斯、贡萨洛-拉莫斯、弗朗西斯科-孔塞桑等青年才俊均在20出头的年纪直接迈入豪门，不再需要英超中游球队作中转，狼队从门德斯手里淘到“好货”的机会少了许多。

狼队战绩每况愈下

上赛季门德斯客户维托尔-佩雷拉临危受命率队保级，复星便迫不及待地委以其转会重任，不惜与体育总监马特-霍布斯分手。结果今夏佩雷拉与新总监多梅尼科-泰蒂把卖人收入花了个精光还追加了投入，砸下1.4亿欧元引进包括门德斯旗下的费尔-洛佩斯在内七员大将，结果却是二人双双“下课”。

更为讽刺的是，狼队9月刚为这位带队开局四连败的前海港主帅送上为期三年的续约合同，仅仅45天之后又将其解雇。

如今复星的经营思路再度发生180度调头，花费300万英镑从英冠名列前茅的米德尔斯堡挖来球队名宿罗布-爱德华兹，内部提拔马特-杰克逊作为技术总监，开始强调“长期主义”。那么问题来了，马上到来冬窗中狼队还会引入门德斯代理的球员吗？

佩雷拉下课前与球迷发生口角

撤退

从收入上看，狼队每年都处于升班马之外的倒数几支球队中，工资支出水平与收入相对应。近三年来，狼队的转会市场净投入为-6,500万欧元，在所有打过英超的球队中，仅高于已降级的南安普顿和莱斯特城。

这意味着狼队的经营容错度极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狼队在高度内卷的英超支撑不住是一种必然，或许应该说，狼队能坚持到现在反而是个奇迹。

狼队营收水平处于中下游水平

而复星集团的战略收缩在资本市场上早已尽人皆知，非核心资产一切皆可售，狼队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体育俱乐部早已是国务院明文限制开展的境外投资行业，国家大势也不允许复星继续追加投资。

然而，熟悉复星的人也会知道，复星从不愿意贱卖资产，这或许就是他们没能在狼队价值高点脱手的原因——疫情期间俱乐部有价无市，如今市场交易热度恢复，狼队却挣扎在保级泥潭中。

复星的算盘球迷自然也看在眼里，场上让人看不到希望，场下也难令人满意：

西米德兰兹郡是伦敦以外英格兰失业率最高的地区，俱乐部票价却一直攀升；

曾承诺的球场大规模扩建计划减配成小规模翻新，依然迟迟没有进展；

更不要提那个和本地一分钱关系没有却顶着球队队徽的电竞队了，再搭配施瑜挂在嘴边的“耐心”…

在一个下行周期中，这些很难不引起球迷的反感。施总多少有些无辜，他不过是个集团战略的执行者罢了，此刻成了替罪羊。

施瑜成为球迷的出气筒

实际上，前段时间来自美国的老鹰足球集团曾为狼队送上一份收购报价——2亿美元现金外加3.5亿等值股份，折合超4亿英镑。

然而复星对老鹰集团的股份显然不感兴趣，其老板泰克斯特（Textor）在足坛的名声可不光彩，“害”水晶宫丢了本赛季欧联杯参赛资格，上赛季末还差点让里昂因财政违规而降级，自己在美国还有债务官司缠身，难说有多少真实家底儿。

坦白讲，与其换成老鹰这种醉心资本化的“货色”，还不如让复星继续持有呢！当然，这点自知之明本地球迷还是有的，但不影响他们继续高喊着让复星放手，期待能从石头缝里蹦出个救世主来。

泰克斯特还想再买一家英格兰俱乐部

付出

回望复星收购狼队这接近十年的历程，后半段虽然比不上其他多数英超老板，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台面上为俱乐部合计注资2.14亿英镑，其中8,200万还是在国家导向明显不支持的背景下支付的；台面下为了招揽好球员，给了门德斯多少好处我们不得而知。

笔者依然认为复星是目前欧洲足坛最成功的中资投资者。第一，量力而行，没有出于追求荣誉的冲动而砸出超过自身能力的资金，落得和米兰双雄老板一样“血本无归”的境地；第二，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成绩和理性投入之间维系了平衡，把狼队带到了多年未有的“高度”。

施瑜曾在23/24赛季末发表了一封致球迷信，里面的一些片段若换个场景，完全可以作为阐述足球可持续发展理念的金句：

“职业足球的世界从不容易，每个老板的财力终有上限。若一家俱乐部无法尽快学会自负盈亏，那么金主抽身离去之日，便是它走向托管或挂牌出售的开始。”

“在足球的星图之中，狼队正如《三体》小说里的人类——虽不及高等文明那般强大，却也并非渺若微尘。我们既要向顶尖豪门学习运筹之道，亦需从小球会身上领悟耐心与可持续发展的智慧。一家足球俱乐部，始终是门独特的生意。”

复星对狼队的注资统计

只可惜没有球迷会和老板共情，在一个通货膨胀的时代里，球迷的心气也被提得越来越高，别说是已经展现出撤退姿态的中资，就连5年内为尤文图斯注资9亿欧元的本土“老钱”Exor也被自家球迷斥责“你们的激情已被出卖”。

一个标准意义上的足坛好老板，不仅需要为球队持续注入现金，还要杜绝战绩滑坡，也不能有一丝为自己生意考虑的心思，总而言之，就是要毫无保留地取悦球迷。

从这个角度来讲，复星投资狼队的悲情结局早已注定，如今面对英超与英冠俱乐部估值的鸿沟，就连未来能否收回投资成本都要打上问号了。无数中资案例为梦想投资欧洲足球的中国人（如果还有机会投资的话）敲响了警钟——从足球上赚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你想清楚自己的目的了吗？

狼队球迷11月份发布的致复星公开信

写在最后

复星后期在狼队的运营不算高明，但公道地说，上至豪门下至保级队，想要在英超生存，唯有坚持实用主义。家底不厚的狼队在佩雷拉身上赌输了全部家当，半只脚踏入英冠，才敢重提长期计划，这就是世界第一联赛的残酷生态。

没有人记得，8年已是这家伍尔夫汉普顿球队半个世纪以来最长的顶级联赛之旅了；

没有人在乎，比狼队球迷基础和底蕴深厚得多的利兹联、莱斯特城、谢菲联、桑德兰等队同期早已在英冠沉浮多次；

更没人理解，财力数倍于狼队的曼联、热刺也有战绩大幅下滑，沦落到和狼队一起保级的尴尬场景。

实际上，对于狼队这样规模的俱乐部，英超本就不是理所应当的保障。乐观点想，近年来拥有“降落伞”条款护身的老牌俱乐部大部分都能很快从英冠升回来。

目标资产升值的复星可能原本就不符合“好老板”定义，但或许中国老板也值得拥有当地球迷的一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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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猫，CFA/CICPA，曾就职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和国际足球管理公司，现于上市公司从事投资风控管理工作，运营公众号、播客「橘猫看球」

资料来源：

俱乐部财报

Swiss Ramble

The Athle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