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球译站｜债务、杠杆和未来：解密巴塞罗那的财政迷宫

本文翻译并转载自The Athletic，作者Chris Weatherspoon，原文发布于11月3日。

作为顶级豪门，过去几年巴萨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这种危机迫使俱乐部开启了一个又一个“杠杆”，试图用未来的收入换取当下的喘息机会。足球财经记者Chris Weatherspoon以专业会计师的视角，深入剖析了巴萨的财务运作逻辑，讨论这家俱乐部如何在债务、收益与未来之间艰难重建。

巴塞罗那似乎已经走出了那段低谷。

上赛季，他们再次夺得西甲冠军，这是球队近三个赛季中的第二座联赛奖杯。在本世纪初，他们曾经历连续三年无冠的“荒芜时期”。此外，巴萨还时隔六年重返欧冠四强。虽然此前在客场不敌皇马，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各项赛事中连续赢下四场国家德比。如今的巴萨，重新展现出一支不容忽视的强队风范。

正如足球世界中常见的那样，球场上的低谷往往伴随着场外的动荡。过去几年，巴塞罗那的财务状况可谓错综复杂，成本居高不下、债务迅速攀升，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财务操作层出不穷。也正因如此，足球词汇中也出现了一个金融术语，翻译过来叫“财务杠杆”或“资金杠杆”。

这些“杠杆”构成了巴塞罗那财务结构中的关键部分，即便其中一些早在数年前就已被“启动”，它们仍在持续影响着俱乐部的资金状况。而正在进行的诺坎普球场翻新工程，也同样对俱乐部的财务造成长期影响，使球队至今无法在那座闻名世界的主场进行比赛。

近年来，要理清巴塞罗那的财务状况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就像在与九头蛇搏斗，你刚刚理清一笔复杂的交易，紧接着又会冒出两笔新的。巴塞罗那在今年十月公布2024-25财年账目时，宣称俱乐部已在“各个领域实现经济复苏与运营效率的提升”。

一如既往，在那些高调的言辞背后，真实的情况要更加复杂微妙。

如今的巴塞罗那，财务状况确实比几年前稳健得多。“复苏”一词之所以被频繁提及，并非空穴来风；那些所谓的“杠杆”之所以被启动，也自有其原因。

然而，这些举措究竟将巴塞罗那带向何方，仍然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要想真正理解这一点，我们必须回到原点，去探究这家曾是世界上最富有俱乐部之一的球队，究竟是如何陷入财务困境的。

2017年8月4日，年仅25岁的内马尔站在巴黎王子公园球场边，脸上洋溢着笑容，手中举着巴黎圣日耳曼的球衣。在效力巴塞罗那四个赛季后，这位巴西前锋正式开启了他在法国首都的新篇章。作为交换，巴塞罗那获得了2.22亿欧元，这笔金额至今仍是足球史上最高的转会费。

内马尔的离开似乎进一步加强、印证了巴塞罗那当时的财务实力。当他告别加泰罗尼亚时，俱乐部已连续六年保持盈利，薪资支出占总收入的比例不到六成，财务状况稳健。与此同时，巴萨的营收也在持续增长，仅三个赛季就增加了1.64亿欧元，涨幅达到34%。

当时，巴塞罗那的营收达到6.48亿欧元，位列世界足坛第三，仅落后于皇家马德里和曼联。而在6亿欧元营收大关之上，只有这三家俱乐部。除此之外，巴萨还刚刚收获了史上最高的一笔转会收入，看似实力更上一层楼。

然而，内马尔的离开并没有带来随之而来的繁荣，反而揭开了衰退的序幕。

2017-18赛季，巴塞罗那虽然再次实现盈利，但考虑到其中包含那笔创纪录的转会收入，这一利润显得相当有限。俱乐部当季税前盈余为2010万欧元，其中收入中超过2亿欧元来自球员转会收益。若剔除这部分收入，巴萨的经营表现几乎崩塌，从2016-17赛季的1050万欧元盈利，骤降至1.768亿欧元的亏损。

此后，巴塞罗那直到上赛季才重新实现经营层面的盈利。

这种低迷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在球员身上的开支过高。

在2017年夏天之前的七个赛季中，巴塞罗那在球员工资和转会摊销（即将转会费按照球员合同年限分摊计算的年度成本）上的总支出一直保持在收入的60%以下，仅在2014-15赛季略微突破，达到60.3%。

然而在2017-18赛季，这一比例飙升至81.3%。

也就是说，在计算俱乐部其他运营成本之前，每收入1欧元，就有0.81欧元被用于支付球员薪资或引入球员的转会费。而巴萨的其他运营开支本身就十分庞大。很快，俱乐部的财务结构就变得极不稳健。

巴塞罗那并没有将内马尔的转会费用于长期投资，而是迅速花掉了这笔钱，而且还不止这些。

内马尔离开的那个赛季，巴萨在球员身上支出了高达3.474亿欧元，主要用于引进新球员。库蒂尼奥和登贝莱的转会费均超过1亿欧元。2019年7月，格列兹曼也以类似金额加盟。到2019-20赛季结束时，巴萨在三年内用于球员转会的总支出已达9.603亿欧元，其中净支出为3.99亿欧元。

在2017年至2019年间，巴塞罗那在球员工资和转会摊销上的支出从3.674亿欧元升至5.939亿欧元，三年内增长了2.266亿欧元，增幅高达62%。

高额的引援自然带来了高昂的工资支出，但同一时期还有另一件重磅事件：梅西的续约。

2017年11月25日，也就是内马尔离开后的几个月、登贝莱和库蒂尼奥加盟之间，梅西签署了一份新合同，将他留在俱乐部直到2021年夏天。

巴塞罗那的官方公告重点强调了梅西的新解约金条款，高达7亿欧元，但并未披露他在未来43个月内的薪酬总额。直到三年多后，西班牙媒体泄露了合同的详细内容，这一数字才最终浮出水面。

数字令人瞠目结舌，尤其是在当时巴萨财务状况已经承受巨大压力的背景下。2017年底签订的合同规定梅西在接下来的四年内可能获得总额高达5.552亿欧元的薪酬。

根据合同，梅西在雇佣合同和肖像权合同下的工资总额可达2.886亿欧元，续约奖金为1.152亿欧元，如果他在2020年2月之后继续留队，还可获得7790万欧元的忠诚奖金。合同中还有与表现挂钩的奖金条款，因此并非所有奖金都能兑现，但即便如此，估算梅西最终通过这份合同应得的薪资总额仍高达5.15亿欧元。

这个数字本身已经非常惊人，而放在整体背景下更显庞大。从2017-18赛季到2020-21赛季，除了巴塞罗那之外，只有两家俱乐部在四年内的总工资支出超过了这个数额。在西甲，据估算，梅西的收入甚至超过了除巴萨、皇家马德里和马德里竞技之外的每一家俱乐部全体员工的工资总额。同期西甲工资支出排名第四的塞维利亚，其总工资为4.793亿欧元，比梅西的预计总薪资低了3600万欧元。

事实上，梅西直到合同期满离开俱乐部后，才真正拿到其应得的全部薪酬。他只是众多同意延期领取高额工资，以缓解巴萨财务压力的球员之一。

这种延期支付的做法，源于另一项对俱乐部财务造成严重冲击的主要因素：新冠疫情。

几乎没有哪个行业在疫情中幸免，但在足球界，最富有的俱乐部承受的压力最为直接。球场关闭、门票收入骤减，而高额工资依旧需要支付，俱乐部因此面临巨大的财务失衡。

以巴塞罗那为例，2018-2019赛季的比赛日收入为1.749亿欧元，而两年后骤降至2370万欧元。梅西等球员同意延迟领取工资，使得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两个赛季中，巴萨的总工资从5.419亿欧元降至略低于4.9亿欧元，但整体收入减少了2.62亿欧元，这大大抵消了工资节省的效果。

在2021年德勤进行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有3.89亿欧元的球员薪资被延期支付，这也凸显了巴萨在疫情期间支付账单的困难程度。

当然，延期支付并不意味着这些账单最终不会到期。

俱乐部财务情况的严重恶化，再加上梅西在2020年8月离队，最终导致俱乐部主席巴托梅乌在同年10月辞职（在被迫下台前）。接替他的是重返主席职位的拉波尔塔，他曾在2003年至2010年间担任巴塞罗那主席。

拉波尔塔上任时，带着一套解决巴塞罗那财政困境的计划，同时也急于将尽可能多的责任归咎于巴托梅乌时期的管理。

在2020-21赛季，巴萨的税前亏损达到5.554亿欧元，这一亏损创下了巴萨历史上的最高纪录。

虽然拉波尔塔将“俱乐部前任管理层运营方式存在严重缺陷”作为“巴萨历史上最糟财务账目”的原因，但这笔巨额亏损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新管理层的选择。该赛季，巴萨对球员资产计提了高达1.606亿欧元的减值，同时还为税务和法律诉讼计入了8410万欧元的准备金。这些支出虽然经过了俱乐部审计，但也帮助拉波尔塔和他的团队从2021-22赛季开始，让财务报表看起来更加“干净”。

事实上，巴萨在拉波尔塔第二个任期的首个完整赛季——2021-22赛季确实实现了盈利，但这背后存在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

而这个前提，就是所谓的“杠杆”。

2024年末，巴塞罗那在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提交的陈述中表示，自拉波尔塔当选后，现任董事会上任时“认识到，将俱乐部的一些非体育资产变现，是恢复财务状况最有效且几乎唯一的途径”。他们还指出，这么做“旨在避免对俱乐部会员产生直接影响，同时保持球队在赛场上的竞争力”。

巴萨希望缓解的不仅是整体财务困境，还包括来自西甲的压力。西甲的球队薪资上限（SCL）规则给俱乐部带来了不少麻烦。该规则旨在限制俱乐部支出不得超过其承受能力，其计算方法是：从预计收入中扣除非体育开支，剩余部分即为该赛季球队的薪资支出上限。SCL具有前瞻性，它在球员注册阶段就设定上限，以便尽早防止债务积累。

到2022年冬季，巴萨的财务状况已经非常严峻，以至于其球队薪资上限（SCL）数字为负值（赤字1.444亿欧元）。显然，这一数值是不可能达到的。在实际操作中，这意味着俱乐部无法注册新球员，如果想改变这一状况，就必须找到大量收入或大幅削减开支。

在疫情之后，巴萨既无法也不愿意提高会员费以向球迷筹集资金，同时又不希望在足球竞争中处于劣势，因此俱乐部决定出售长期资产以获取短期资金支持。

如果这听起来有些冒险，需要指出的是，像巴萨这样的会员制俱乐部在摆脱财务困境方面，比大多数足球豪门受到的限制更多。

由于俱乐部由会员所有，因此无法轻易注入大量资金，这意味着巴萨和皇马都需要维持稳健的运营。在21世纪的前四分之一世纪中，巴萨大体上做到了这一点。2003年至2019年间，他们仅在两个赛季出现亏损，整个期间的税前净利润累计达到2.288亿欧元。

然而，当这种局面迅速逆转，再加上疫情带来的额外压力时，巴萨的可行选择就比其他俱乐部少得多。例如巴黎圣日耳曼在2019年至2024年期间，所有者投入资金总计达6.714亿欧元；再如曼城和切尔西，过去有大量所有者资金支持，并且未来的资金投入也可用于覆盖开支，这使得两支英格兰俱乐部在2020-21赛季合计投入4.68亿欧元引进新球员，而当时世界其他俱乐部还在应对空场比赛带来的影响。也许巧合的是，曼城和切尔西正是那个赛季欧冠决赛对阵的两支球队。

巴萨本可以大幅削减球员支出，但在必须与拥有亿万富翁支持或国家主权基金的欧洲顶级俱乐部竞争的时代，他们选择了当前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即便这一策略更注重短期收益而非长期规划。

这些短期收益的第一步出现在2022年6月，当时巴萨宣布出售未来25年西甲转播收入的10%，买家是美国投资机构Sixth Street，交易金额为2.671亿欧元。几周后，该机构又购买了另外15%，并为此支付了4.004亿欧元。

总体来看，巴萨将未来25年国内电视转播收入的25%“卖出”，一次性获得了6.675亿欧元的现金注入。第一次出售给Sixth Street发生在2021-22财年，第二次则在2022-23财年。

这笔现金帮助俱乐部弥补了后一个赛季近2亿欧元的运营现金赤字。合同中还包含一项回购条款，虽然具体费用不清楚，但巴萨可以在这25年到期之前重新收回这些收入权。不过，在回购之前，出售意味着俱乐部每年都要放弃相当可观的一部分电视转播收入。

从巴萨近年的转播收入可以清楚看出这一影响。上赛季收入增长了3%，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球队闯入欧冠半决赛。然而，2024-25赛季的电视转播收入，仅回升到2021-22赛季的水平，那是巴萨享受完整西甲收入的最后一年。

自与Sixth Street合作以来，巴萨已经支付了约1.2亿欧元的电视转播收入，占他们通过这一杠杆操作获得资金总额的18%。即便到2047年合同结束时，西甲的转播收入保持不变，巴萨放弃的电视收入总额也将达到10亿欧元，比俱乐部在2022年出售这些收入权获得的金额高出50%。实际上，这笔交易相当于一笔为期25年的贷款，年利率为3.5%，而且前提是这些转播收入的价值不会上涨。

为了不牺牲赛场上的竞争力，巴萨在2022-23赛季的转会支出达到了1.629亿欧元，是西班牙足坛最高，主要用于引进拉菲尼亚、孔德和莱万多夫斯基。然而，西甲并未允许俱乐部将所有来自Sixth Street的资金立即计入账面，这使得巴萨陷入了一个尴尬局面：花了大笔钱签下球员，却无法立即注册他们参赛。

因此，在完成第二笔电视转播收入出售的同时，该赛季巴萨还启动了另外两项“杠杆”，都与巴萨工作室有关。巴萨工作室是在巴托梅乌时期成立的，用于制作视听内容，而到2022年，它成为拉波尔塔着眼的快速缓解财务压力的途径。

7月29日，巴萨将Bridgeburg Invest, S.L. 24.5%的股权出售给基于区块链的社交平台Socios。Bridgeburg Invest是俱乐部名义上为部分出售巴萨工作室资产而设立的实体。这笔交易为俱乐部带来1亿欧元收入。同样在13天后，制作公司Orpheus Media又购买了Bridgeburg Invest另外24.5%的股权，同样产生了1亿欧元收入。

在这两笔交易中扣除成本后，巴萨账面上实现了1.929亿欧元的收益，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俱乐部仍持有Bridgeburg 51%的股权，并将其认定为联营公司而非子公司，也就是说，他们已失去对Bridgeburg的控制权。因此，巴萨可以将所持股权作为当年的账面收益计入，而无需将Bridgeburg的财务数据并入俱乐部集团财报。

这项操作不会产生实际现金流，但在出售49%股权获得2亿欧元后，巴萨可以将剩余的51%股权账面估值为2.082亿欧元。

结合两笔股权出售和15%的电视转播收入处置，这些杠杆操作仅在2022-23赛季就为巴萨带来了8.015亿欧元的账面收益。结果，西甲也将巴萨的球队薪资上限（SCL）提升了相同数额。这是必要的：该赛季巴萨的工资总额飙升至6.257亿欧元，创俱乐部历史新高，同时也是欧洲足坛历史第三高的工资总额，增长主要源于此前延迟支付的薪资。

然而，巴萨最初仅从Socios和Orpheus Media各收到1000万欧元的Bridgeburg股权款项（实际上应是2亿欧元），这使得西甲对俱乐部的态度再次发生变化。随后，这两家买家将部分股权转卖给德国公司Libero Football Finance和荷兰公司NIPA Capital。巴萨后来通过德国法院向Libero追讨这些股份的款项。

巴萨工作室的这些交易曾为俱乐部账面带来4.01亿欧元的收益，但其中很大一部分随后被冲销。2023-24赛季，巴萨对两笔各1亿欧元股权出售的应收款计提了1.35亿欧元减值，本质上承认这笔款项很可能无法收回。

巴萨工作室的争议如此之大，以至于俱乐部前任审计机构致同会计师事务所（Grant Thornton）在出具2023-24财年审计意见时发表了保留意见。简单来说，审计师不同意巴萨通过Bridgeburg对巴萨工作室股权所作的估值。由于未能收到股权出售款，致同会计师事务所认为巴萨工作室（当时已更名为Barça Vision）的账面估值被高估，需要计提减值；而巴萨持不同意见，因此审计机构指出，账面估值存在重大不准确之处。巴萨在2023-24财年最初未计提该减值，但在最新账目重述该年度数据时已予以计提。

巴萨随后更换了审计机构。虽然看起来巴萨会接受一年前曾坚决反对的减值计提似乎有些奇怪，但值得注意的是，西甲的成本控制规则是前瞻性的，而非追溯性的。在处理完2023-24赛季之后，回溯性计提减值对国内赛场的影响已经较小。这笔减值计入金额为8610万欧元，使该赛季税前亏损飙升至2.045亿欧元。

丰特在2021年的主席选举中落败于拉波尔塔，并可能在下一届选举中再次参选。他最近将延迟计提的减值称为“缺乏透明度”的证据，并认为这是董事会向会员隐瞒亏损的一个例子。

上赛季，巴萨又进行了进一步的减值计提。在搁置了Barça Media上市计划后，俱乐部将旗下负责所有数字及视听内容制作的新品牌Barça Media，包括Bridgeburg和Barça Vision，与Barça Produccions合并。

这次合并使俱乐部在Barça Produccions的持股比例从100%降至53.4%，而合并后公司的联合管理意味着Barça Produccions无法再并入巴塞罗那集团的财务报表。由于失去控制权的影响，以及对Barça Produccions整体价值（即与Bridgeburg合并后的业务）的重新评估，2024-25财年巴萨计提了6500万欧元的减值。此前在2022-23财年与Barça Vision相关确认的4.011亿欧元中，有2.862亿欧元已被计提减值。

对上赛季损益表造成的这一大幅冲击，随后通过另一次杠杆操作得以抵消。

诺坎普球场的改造工程最终将为巴萨的主场增加9600个VIP座位，并以高价出售。今年1月，俱乐部完成了其中475个座位的“个人座位使用权（PSL）”销售，这些使用权最长可达30年。

简单来说，俱乐部将未来三十年对这些座位的使用权出售给买家，买家可以选择自己使用座位，或者将使用权转售给第三方。巴萨通过放弃对座位的权利换取了有保障的收入。截至目前，已出售的475个座位为俱乐部带来了1亿欧元的收入。

在这1亿欧元收入中，巴萨在2024-25财年确认了7160万欧元为收入，其余2840万欧元将在未来财年入账（具体划分依据未在财报中披露）。

要理解巴萨与西甲球队薪资上限（SCL）之间的博弈为何仍在持续，可以想象如果上赛季完全不计入这笔个人座位使用权收入，俱乐部的税前结果将亏损8000万欧元。这也凸显了诺坎普球场重新开放的重要性。

至于未来是否会采取更多类似措施，目前尚不得而知。

2022年6月，拉波尔塔获得会员批准，可以出售巴萨商业子公司Barça Licensing & Merchandising（BLM）最多49.9%的股权。但截至目前，该计划尚未执行。俱乐部财务主管费兰-奥利韦上个月表示，BLM不会被出售。

不难理解巴萨为何不愿动用这一杠杆。上赛季，BLM的收入突破了1.5亿欧元大关。仅凭这一子公司产生的收入，就超过了除皇家马德里、马德里竞技、塞维利亚和皇家社会之外的所有西班牙俱乐部最近一年的总收入。

2014年4月的第一周，巴萨的俱乐部会员举行了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投票。

超过27,000名会员参与投票，其中72%的人批准了新的“巴萨空间”项目，该项目旨在改造和扩建巴萨的主场诺坎普球场及其周边设施。除了翻新的足球场，还将建造新的布劳格拉纳宫，作为巴萨篮球、手球、曲棍球和五人制足球队的比赛场地。

总体来看，这些及周边的其他工程计划在2017年5月至2021年3月的四年内完成。项目预计耗资6亿欧元，资金来源分为三等份且方式各异：2亿欧元来自新诺坎普球场的冠名权收入，2亿欧元来自俱乐部正向运营现金流，另有2亿欧元通过银行贷款筹集。

近12年过去了，该项目仍在进行中，成本却大幅攀升。

原定的6亿欧元预算在2021年被废止，当时拉波尔塔重返主席职位，而项目几乎刚刚启动，离预期完成还远得很。至今唯一完工的是可容纳6,000人的约翰-克鲁伊夫球场，这是一座新的足球场，为女队、预备队以及U19青年队提供主场比赛场地。

同年年底，会员们又就巴萨空间的融资方案进行了投票，批准了拉波尔塔的计划，支持比例比2014年首次投票时更高。

该项目的新支出上限为15亿欧元，是此前预算的1.5倍。诺坎普球场的改造工程预算现为9亿欧元，已大幅超过最初的4.2亿欧元。新布劳格拉纳宫及周边配套设施完工时的预算为4.2亿欧元，而最初仅为9000万欧元。即便是用于该区域城市规划的资金，也大幅增加，从2000万欧元升至1亿欧元。

四年过去，修订后的项目仍然进度滞后，支出持续增加：2022-23财年在该计划上的支出为1.06亿欧元，次年增加至3.22亿欧元，上赛季进一步增加至4.15亿欧元。截至2025年6月底，该项目累计资本支出已达9.75亿欧元，而且未来还将继续投入大量资金。

工程何时完工无人可知。原本改造后的诺坎普球场计划在本赛季开始前大体竣工，但巴萨仍在争取重新开放球场，即便是以降低容量的形式。今年重返这座标志性球场可谓“遥遥无期”；本赛季前两场主场比赛不得不在小型的约翰-克鲁伊夫球场进行，随后巴萨又回到了曾举办1992年奥运会的蒙特惠奇体育场。此前，俱乐部宣布将于11月7日在诺坎普举行一次开放训练，最多允许23,000名球迷入场，“作为球场逐步重新开放的一部分”。

工程延期只会加剧财务影响。巴萨空间项目的支出约为10亿欧元，但这还不包括因搬出诺坎普而导致的收入损失。蒙特惠奇奥林匹克体育场的平均入场人数约为2022-23赛季诺坎普的83,498人的一半，每一次错过的竣工节点都将推迟巴萨收入的提升。

俱乐部表示，巴萨空间项目最终每年将创造2.5亿欧元的收入。这笔资金至关重要，不仅用于日常运营，也用于支付巴萨空间项目本身的费用。该项目对俱乐部资产负债表的影响非常显著，以至于拉波尔塔说服会员暂时中止了俱乐部章程第67条，该条款限制了巴萨可承受的债务水平。

正如这些“财务杠杆”曾被用来应对令人咬牙切齿的运营亏损而无法依赖所有者资金一样，俱乐部也不得不寻求其他方式来应对不断增长的巴萨空间项目的开支。

这些方式主要表现为大规模借款。

就在2018年，巴萨的债务仅为6,720万欧元。下个赛季，俱乐部为巴萨空间项目借入了首笔4,000万欧元款项，但这也恰逢俱乐部整体借贷显著增加。2018-19赛季，又新增了1.6亿欧元债务，与该项目无关。一年后，新冠疫情爆发，对这艘已因庞大开支而略显吃力的“船”造成了进一步冲击。

疫情刚开始不久，巴萨便动用了此前未使用的短期融资，总额为1.178亿欧元。到2021年6月，俱乐部的现金需求非常紧迫，不得不向高盛申请了8,000万欧元的过渡性贷款，用于“覆盖90天的财务义务”。同月，会员们被征求意见，并批准与高盛进行总额5.25亿欧元的债务再融资安排，高盛最终向巴萨提供的贷款总额达到5.95亿欧元。

该过渡性贷款的还款每年约耗费俱乐部3,000万欧元现金，而在2031-32赛季还需一次性偿付2.657亿欧元。贷款利息尚不清楚，但预计较低；在宣布该交易时，巴萨表示目标利率为3%。

加上巴萨空间项目的9.077亿欧元债务，以及一些零散的借款，俱乐部的总债务规模达到14.5亿欧元，成为全球足坛最高。

随着该项目的推进，这一数字只会进一步上升。

巴萨2015-2016赛季至2024-2025赛季的总债务变化

即便是确定巴萨的债务规模也并非易事。

一年前，巴萨的总债务被广泛报道为18.1亿欧元，两年前则为16.2亿欧元。那么，在巴萨空间项目成本不断上升的情况下，为什么最新数据显示债务反而降至14.5亿欧元，比之前的两次都低呢？

原因在于会计处理方式发生了变化。

巴萨空间项目的债务由一个于2023年设立的证券化基金持有，用于为工程融资。简单来说，该基金通过发行债务筹集资金，再将资金交给巴萨用于建设。作为回报，巴萨将在未来通过改造后的诺坎普带来的额外收入逐步偿还这些贷款。

此前，该基金被视为巴萨可控实体，因此其资产和负债被纳入俱乐部合并财务报表中。但该基金的运作不仅限于向俱乐部转交资金。在设立之初，证券化基金筹集的债务额度超过10亿欧元，远远超出当时巴萨实际需要借入的金额。

因此，上赛季俱乐部公布的债务数据中，包括了证券化基金的全部借款额度，无论这些借款是否已经转交给巴萨。

这一次，巴萨的新审计机构认定俱乐部实际上并不控制该基金，因此其资产和负债不应纳入俱乐部的合并财务报表。结果，财务报表中仅包含巴萨欠该基金的债务。由于这一数额低于基金的总借款，因此与2023-24财年相比，巴萨的债务数据有所下降。

但实际上，巴萨的债务仍在上升。随着巴萨空间项目成本不断增加直至完工，预计该基金的全部债务最终仍将重新计入俱乐部账面。

巴萨的财务问题不仅在西班牙引起监管方面的麻烦。在连续两个赛季，俱乐部都因不同原因触犯了欧足联的规定。

在2022-2023赛季，巴萨因收入分类不当而遭遇问题，当时他们试图将出售电视转播权所得的首笔2.67亿欧元收入计入盈亏平衡计算。俱乐部对这一决定及随之而来的50万欧元罚款提出上诉，但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支持了欧足联的裁定。仲裁小组认为，这笔罚款实际上相当轻微，与俱乐部的观点相反。

即便将那笔2.67亿欧元的交易排除在外，巴萨在该赛季仍避免了破坏盈亏平衡要求，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与新冠疫情影响相关的调整。然而，一年后情况有所不同，欧足联对这些“杠杆”手段的态度甚至比西甲更严厉，巴萨在新实施的足球收益规则首个赛季就出现违规。为此，俱乐部被罚款1500万欧元，并与欧足联签署了一份为期两年的和解协议。

未来可能还会有进一步的财务处罚。如果巴萨在本赛季或下赛季的足球收益目标超出限制，每年最高可被罚款2250万欧元，但前提是超额不超过2000万欧元。如果任一赛季的收益目标超额超过2000万欧元，俱乐部将被视为违反和解协议，并面临一年禁止参加欧洲赛事的处罚。

（注：对收益目标超出限制进行处罚是因为俱乐部支出超过了允许的平衡目标，违反了欧足联制定的财务纪律。这与“盈利本身”无关，而是控制支出与风险，确保俱乐部不因短期操作导致长期财务危机。）

巴萨在2024-25赛季再次出现亏损，但仅为840万欧元，相比近年来大幅减少。收入中包括7160万欧元的个人座位使用权收入，这笔收入很可能属于一次性收入，不太可能再次出现。不过，随着诺坎普重新开放（无论何时开放），俱乐部将能够获得持续性收入，以弥补这部分一次性收益的缺口。

巴萨财务困境的根源在于足球方面的支出。尽管去年这些支出有所上升，达到4.714亿欧元（包括球员工资和摊销费用），但仍比2019年的峰值低约1.2亿欧元。随着收入再次增长，巴萨实现了八年来的首次运营盈利，达到7210万欧元。同时，总工资占收入的比例降至52%，创下12年来的新低。

收入增长主要来自商业收入的大幅提升。巴托梅乌执政时期虽然以高额支出著称，但俱乐部在商业运营方面却表现出色。在他上任到疫情爆发的五年间，俱乐部的商业收入大约翻了一番，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2018-19赛季将零售业务内部化，并设立了巴萨商业子公司BLM的决策。

收入增长势头持续。巴萨将个人座位使用权（PSL）收入计入商业收入，但即便剔除这笔一次性收入，按照德勤的估算定义，俱乐部的商业收入很可能仍超过5亿欧元。

这主要得益于与全球知名品牌达成的一些大合同。与耐克续签的协议每年为俱乐部带来1.08亿欧元收入，并将在2028年增至1.2亿欧元。耐克合同中还包括1.58亿欧元的签约奖金。诺坎普球场命名权以及与Spotify的球衣胸前赞助每年带来5500万欧元收入。BLM业务也产生了可观收益。

另一方面，尽管财务状况有所改善，球员出售方面的收入却有所下降，这与巴托梅乌时期的情况正好相反。内马尔的巨额交易开启了高额转会支出的恶性循环，尽管球员出售曾提供了健康的收入来源。2017年至2020年间，巴萨通过球员交易获得3.769亿欧元利润，这也正好弥补了同期4.323亿欧元的运营亏损。

尽管登贝莱、凯西和尼科-冈萨雷斯的离开在2023-24赛季为巴萨带来了8060万欧元的利润，但球员出售收入自那以后并不丰厚。过去五个赛季，巴萨通过球员交易的总利润仅为8140万欧元，这一水平在国内算是中等偏低，远远落后于两家马德里俱乐部以及欧洲其他一些竞争对手。

拉波尔塔执政期间的转会支出有所下降，至少自2022年夏天引进拉菲尼亚、孔德和莱万多夫斯基以来是如此。在过去两个赛季，巴萨的净支出仅为390万欧元。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净支出大致也在这个水平，不过拉什福德从曼联以赛季租借方式加盟，涉及了不小的工资支出。

尽管巴萨在支出上有所收缩，但俱乐部仍做出了一些决策，这与他们恢复稳健运营的目标存在冲突。

上赛季围绕奥尔莫的风波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和2022年引进的三名球员一样，奥尔莫在签约时尚未完成注册，在1月份，由于西甲对俱乐部将VIP座位收入计入注册资格计算表示反对，奥尔莫和另一名新援保-维克托只有在西班牙政府介入后才完成注册。

尽管巴萨的转会支出有所减少，但截至6月底，俱乐部的净转会欠款仍达8170万欧元，在西甲位居前列，这也反映出其他球队的支出普遍较低。巴萨仍需支付拉菲尼亚4230万欧元、奥尔莫3370万欧元、孔德2500万欧元，以及罗克1720万欧元、费兰-托雷斯1380万欧元和莱万多夫斯基1130万欧元的转会费。本赛季还有1.002亿欧元的转会分期应付款，在短期内进一步挤压了现金流。

即便引入了奥尔莫这样的球员，巴萨在6月底的球队总成本仍未跻身世界前15名。球员的账面价值更低，仅为1.889亿欧元，但俱乐部在最新财报中特别指出，虽然财报上写着球员价值1.889亿欧元，但如果现在把他们卖掉，实际能拿到的钱可能远高于这个数字。

巴萨声称，“球队的公允价值比账面净值高出超过10亿欧元”，虽然这一说法带有主观性，但大体上可能并不夸张。考虑到巴萨拥有亚马尔、加维、费尔明-洛佩斯、巴尔德和库巴西等球员，这些‘拉玛西亚’青训产品的账面价值极低，但若出售将能带来高额转会费。仅亚马尔的转会价值，就常被媒体估计超过3亿欧元。

承认这些市场价值虽然会提升巴萨的财务状况，但可能会削弱他们的竞技能力，而不愿出售明星球员正是促使俱乐部选择“杠杆操作”筹资的原因之一。

保留那些低成本引进的球员可以控制转会支出，但反过来，这些球员也清楚自己的价值，并希望获得相应的薪酬。巴萨足球方面的工资总额正在再次上升，上赛季增加了2630万欧元（约7%）。亚马尔新合同中每年潜在可达4000万欧元的薪资仅有一个月计入上赛季数据，因此本赛季工资再次上升也不足为奇。

巴萨依然是个谜。

在许多其他行业和俱乐部中，通常会采取严格的成本削减措施，并减少财务支出。但在加泰罗尼亚，在拉波尔塔的掌舵下，他担任的主席职务需要维持高人气以稳住位置，巴萨选择了不断寻找更新颖的筹资方式。拉波尔塔将在2026年面临选举，他的决策是否被认可届时将见分晓。

近年来，巴萨的转会支出有所削减，但为了留住年轻球星，工资水平依然非常高。根据最新数据，巴萨在2024-25赛季的工资总额达5.1亿欧元，仅次于巴黎圣日耳曼和曼城，位列欧洲第三。不过，这一数字还包括巴萨雇佣其他体育项目球员的高额成本，以及庞大的非比赛工作人员开支。

巴萨的财务状况仍远未恢复正常。

即便上赛季的核心财务数据有所回升，由于财务情况仍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俱乐部不得不更换了两次审计机构。

（注：俱乐部在解释和确认账目上存在空间和不确定性，因此更换审计机构。）

巴萨选择不再续约致同会计师事务所，由国富会计师事务所（Crowe）签署了2024-25财年的账目。在两者之间，俱乐部曾委托过一家未公开的第三方审计机构，当时正值巴萨试图将1亿欧元的个人座位使用权收入全额入账。该审计机构的身份从未正式披露。

审计机构频繁更换通常并非积极信号。

此外，巴萨最近几套财报中大量的重述账目也令人担忧。虽然企业重述财务数据并不罕见，但巴萨近年频繁被迫重述账目，反映出俱乐部多年尝试通过各种新颖手段应对财务困境。

即便俱乐部预计2025-26赛季的收入将超过10亿欧元，今年夏天巴萨仍因西甲规则面临麻烦。8月份，拉波尔塔以个人资产为担保，筹集了700万欧元的贷款，以提高巴萨的球队薪资上限数据，从而让拉什福德和新门将霍安-加西亚能够在新赛季前完成注册。

尽快重新开放诺坎普并恢复至100%上座率至关重要。

俱乐部债务规模庞大本身未必是坏事，但过去糟糕的财务状况已经削弱了外界对其未来的信心。巴萨空间项目中约4.24亿欧元的债务最近进行了再融资，平均利率降至5.19%，但仍高于皇家马德里体育场债务的3.2%。如此高额的债务需要数十年偿还，而较高的利率将影响巴萨与老对手皇马的竞争能力。

目前还不能说巴萨完全走出几年前的财务困境。

诺坎普球场迟迟未能完工，也显示出俱乐部管理并不顺畅，同时与西班牙内外的规则方面的纠葛也说明问题依然存在。俱乐部的短期负债仍远高于资产，总体盈利能力仍难以实现。为了筹集资金，俱乐部仍在寻找其他途径。此前巴萨主张在美国举办对比利亚雷亚尔的西甲比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这场比赛本可以带来的可观收入。

然而，拉波尔塔大胆的策略在某些方面正如预期般奏效。

在赛场上，巴萨再次展现竞争力，也再次带来精彩表现。在主教练弗里克的带领下，他们拥有一支充满潜力的年轻阵容，身价不菲。显而易见的教训，如同二十年前所显示的那样，他们依靠青训体系要比大手笔买入球员更为稳妥。

高价引援的冒进几乎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而从那段错误中走出的过程，令人着迷。

“不仅仅是一家俱乐部”？他们可不是随口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