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淄博到波特兰，杨瀚森与足球城

在杨瀚森的家乡山东淄博，有一家博物馆：它无关烧烤，只涉及足球。

那是临淄足球博物馆。

这一家象征着“足球发源地”的博物馆，有过由旧到新的更迭：旧馆开放于2005年，与杨瀚森同岁；九年后，升级扩建的新馆在淄博市临淄中心城区落成。在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这个免费打卡地悠闲、人少、不落俗，还能作为旁边齐文化博物馆的人流中转站。或许就是这样的氛围感和实用性，才匹配了某点评软件上的高分。

不同于同省前辈巩晓彬的足篮兼修，杨瀚森的成长之路上并没有篮球之外其它项目的影子——足球也不是例外。但说来有趣，与足球没有什么羁绊的杨瀚森，刚在这个夏天联动了两个“冷门小众”的中美足球之地——如同其家乡淄博一样，他即将长住的波特兰及俄勒冈州，也蕴藏着独特的足球DNA。

在曾经没有贝克汉姆、皮尔洛、梅西、孙兴慜坐镇的荒漠年代，一座北美大城市竟然会沉迷于足球，这听起来有些诡异。但因为是发生在由抛硬币决定了城市名且长久远离NFL、NHL和MLB的波特兰，本地人支持一下创立于1975年的本土足球队——波特兰伐木工，可能也不算多么抽象。

反正在这里的老城区、老建筑和汽车保险杠上，你总能看到“保持波特兰的怪异”(Keep Portland Weird)的贴纸、标语或展牌，这一句非官方的城市座右铭，可以解释波特兰人的很多选择。

自2011年加入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直至疫情爆发前，波特兰伐木工及其主场普罗维登斯公园，就是美国足坛的顶级流量：在长达10年的时间，它们创下了连续163场主场联赛门票售罄的联盟纪录，场均上座达到两万，且季票后补名单也在一并拉长，直至过万。有了这样的人潮汹涌，从几百人壮大到数千人的波特兰伐木工死忠球迷团体——“伐木工军团”，自然是享誉联盟。

多年以前，在《俄勒冈人报》评选的“俄勒冈州十大体育人物”榜单上，“伐木工军团”排名第五，这甚至比时任俱乐部老板的排位都高出两名。专栏作家约翰·坎扎诺如是写道：“一夜之间，这些敲鼓、呐喊、戴着围巾的足球迷，从一群球场喧闹者聚集为一个高效且颇具影响力的组织。他们的存在，甚至助力了波特兰成功加入美职联。”一个看似普通的球迷团体，却深刻影响了一支职业球队的发展进程，或许这样的奇观，同样属于波特兰的“怪异”。

在那些年很多的主场比赛日，坐在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109区的吉姆·塞里尔，都会在第80分钟望向107区的看台：那里有“伐木工军团”的庞大方阵，也一次次响彻着《你是我的阳光》的歌声。这是送给他的祝福，也是对其女儿的悼念。

吉姆·塞里尔的生活，曾经与波特兰伐木工紧密相连。

早在1977年，初代波特兰伐木工成立后的第二年，吉姆·塞里尔就与哥哥坐到了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的107区，感知了足球在波特兰的生根发芽。但他并不想只当一个旁观者，1978年的一天，他不假思索地拿起电话，按下了波特兰伐木工俱乐部的办公室号码。

“总经理，我可以把电锯带到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么？”

电话的那一头，时任总经理基斯·威廉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吉姆·塞里尔能感觉到，“他觉得我是个疯子”。不过，这个看似疯狂的提问，却给威廉斯带来了一些启发，更引出了活跃球场气氛的讨论。在确认了吉姆·塞里尔正从事着林木业的工作后，基斯·威廉斯下定决心，一个迄今都在世界足坛独树一帜的进球庆祝活动——锯木头——就这样诞生于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

为什么是锯木头？

仅通过波特兰伐木工的队名，就能略知一二。1930年代，俄勒冈州成为全美最大的木材产地，伐木业的蓬勃自然相辅相成，如同“淘金热”一般的“伐木热”，席卷了整个波特兰。这也可以解释，在波特兰伐木工启用过的7个队徽中，全都设计了森林或伐木斧头的元素。

吉姆·塞里尔一直记得，他最初在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表演“锯木秀”时，用的是一根10英尺长、30英寸厚的圆木，“它真的非常重”。每当波特兰伐木工球员破门得分后，他就会呐喊着、激昂地高举电锯，气势如虹地切下一整块木头。如他所愿的是，这个原始的、粗粝的、张狂的“锯木秀”，将主队进球后的激情与快乐无限延长——当吉姆·塞里尔的每一次锯木，散发出覆盖全场的能量时，那一片片被他举过头顶的圆木，大抵都化作了闪闪发光的金杯。

吉姆·塞里尔在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的个人秀，涵盖了1978到1982年及2001到2007年，共计12个赛季。他并不喜欢“吉祥物”的称号，只是强调着自己传递了爱与欢乐。除了专属于进球庆祝的“电锯秀”，无法忍受冷场的吉姆·塞里尔，还为心爱之队的主场带来了爬杆、空翻、敲鼓和歌唱，以一己之力丰富了波特兰伐木工的球迷文化。

他肯定想象过，如果这一切能延续下去，将是生活中多么快乐的事情，但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掏空了他的所有。

那是发生在2004年的一场悲剧，吉姆·塞里尔的17岁女儿汉娜丧生于严重的车祸，其男友的疲劳驾驶，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在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吉姆·塞里尔得到了波特兰伐木工球迷们莫大的帮助，“你们可能无法想象，在那么艰难的一年，他们是如何支撑了我和我的家人。有很多事都难以言语。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只是，这样的伤痛真的难以释怀，当吉姆·塞里尔逐渐察觉到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还是离开了喧嚣的人群，放下了所有的习惯。

但直到现在，波特兰伐木工俱乐部和球迷们都没有忘记那些过往的时光，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以几支放在电锯旁边的向日葵，以及在每场第80分钟高声合唱的《你是我的阳光》，永远地铭记着吉姆·塞里尔的女儿。吉姆·塞里尔曾说，“很神奇的一点是，这一首歌见证了那么多的进球。对我而言，这就像是汉娜在天上看着我们。”

在吉姆·塞里尔隐退后，乔伊·韦伯接过了轰隆作响的电锯，成为了波特兰伐木工主场的新任表演者。那些与吉姆·塞里尔、与锯木秀、与“伐木工军团”有关的一切，都在一点一滴传承下去。

如今，一直忙于公益事业的吉姆·塞里尔，还是会碰到一些主动搭话的陌生人，他们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就是留下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感谢：“谢谢，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或许，在不想宅家或懒得启动《NBA2K》的日子，杨瀚森可以去普罗维登斯公园球场逛一逛、看一看。关于还不算熟悉的波特兰，那里就是一座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