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之外，穆里尼奥仍是“特别的一个”

他离开了，他又回来了。从土超豪门费内巴切下野半个月后，穆里尼奥就无缝衔接般地履新本菲卡。短到可以不计的空窗期背后，是62岁的葡萄牙人不已的壮心，也是他多年来始终如一的信条：

他要么是最特别的一个，要么在成为最特别的一个。

依然狂人

横行教坛多年，穆里尼奥绰号狂人。冠军赢家的气质，赋予他狂傲的底气；棱角分明的做派，则是他张狂的外露。他喷过判罚不利的裁判，也斗过与自家结怨的死敌；骂过引援无能的高层，甚至直呼看不顺眼的球员为“叛徒”。从葡萄牙到英格兰，从西班牙到意大利，所到之处总有他的传说，无论场上场下。

哪怕远离五大联赛、走出了主流聚光灯，穆里尼奥独行风格依旧，他的战术字典或许有和解或妥协一词，但他的人生锦囊里肯定没有。土耳其的一年时光里，他的场外轶事远比带队场面精彩。

不说行为或言论，穆里尼奥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风头。他上任费内巴切的时机和方式，并非传统的新闻发布厅，而是在温布利大球场：2024年6月2日，穆里尼奥在欧冠决赛现场解说席上，确认接过土超豪门教鞭。在皇马加冕十五冠的荣耀之夜，前皇马主帅以最自我的表现，当了一把主角。

炮口对外，是穆里尼奥惯用的舆论手段。场地、对手、裁判，一切外在都可以是他炮轰的对象，都是他打造“全世界都想迫害我的球队”论调的他者。在土耳其，他更愿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抗“有毒轴心”的斗士。与加拉塔萨雷的联赛德比过后，他讽刺道“外籍裁判比本国裁判表现好多了”，同时不忘挖苦对方球员“只会像猴子一样围着裁判要犯规”。杯赛被同一个对手淘汰后，他将发泄的怒火转向了对方主帅布鲁克，又拒绝出席发布会以示抗议。多次口无遮拦招致的禁赛和罚款，挡不住他道破的“本质”：从足协到裁判，土耳其足球就是加拉塔萨雷垄断的游戏！频繁获利的点球判罚，代米尔体育等对手被气到当场退赛的行径，证明了穆里尼奥历来毒辣的眼光从不失准。

刀刃向内，则是穆里尼奥在土耳其卷入的新风暴。他总会抱怨高层没给自己足够的支持，却没想过土耳其的森严环境容不下他的“撒野”。力邀狂人入主的俱乐部主席阿里-科奇，以“葡萄牙人能带来久违的奖杯”为口号，在去年夏天保住了连任。但双方的合作，在日后却渐生嫌隙。穆里尼奥多次公开抨击俱乐部：“挑选每周的首发和抛硬币没啥区别。”欧冠附加赛不敌本菲卡之前，穆里尼奥就与高层形同陌路：他冷落无视了科奇来到更衣室的握手致意，更直说“我不认识”看好晋级的副主席哈姆迪-阿克因。用费内巴切高层的话来说，“别说费内巴切，穆帅从来都瞧不起整个土耳其足球”。

锋芒毕露的个性，让当权者们有多记恨他，也让部下们有多爱戴他。今夏从西汉姆联加盟的墨西哥中场埃德森-阿尔瓦雷斯，看中的就是与穆帅共事的机会。同样从英超登陆的埃德森、塞梅多和阿森西奥，则是与穆里尼奥出自同一家经纪公司的人脉。虽然与高层决裂，但这一次，穆里尼奥并未明显地失去更衣室。这就是穆里尼奥，没有聚光灯，那么他的个性就是焦点本身。

魔力不再

欧冠出局，只是穆里尼奥从费内巴切下课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过去，他的足球理念能带来奖杯和信徒，但如今早已魔力不再。上赛季最后两个主场比赛日，能够容纳5万人的萨拉科格鲁球场累计仅上座1万7千人，球迷们早就学会了用脚投票。主席科奇也在解雇穆里尼奥后表态：“太注重防守的教练，是不能让球队进步的。”

在科奇看来，穆里尼奥在联赛中也龟缩防守、伺机反击的策略是不可接受的，“俱乐部的传统和球迷们的期待，决定了我们必须掌控比赛”。他的老一套在土耳其行不通，在本菲卡也未必奏效。两家俱乐部存在一定的共性：近年表现低迷，但底蕴仍在，仍是各自国内规模最大、球迷最多的领头羊之一，甚至都有攻势足球的DNA。

以2分之差无缘冠军的上赛季，本菲卡的命门并非防守不力（28个丢球，只比葡萄牙体育多1球），而是进攻把握欠佳（139次重大机会，浪费了其中79次）。穆里尼奥会抓的从来都是防守，进攻则停留在线路的大致设计，缺乏对细节的打磨，能否打出效果全看核心球员的灵光一现。这支本菲卡阵中已经没有迪马利亚和柯克曲两大创造力源泉，夏窗压哨引进的边锋卢克巴吉奥尚未融入。为数不多的安慰是，上赛季联赛34场攻入19球的希腊中锋帕夫利季斯，曾是穆里尼奥在罗马时的心头好。

哪怕再狂热的鸟叔拥趸也无法否认，穆里尼奥的执教轨迹，从离开曼联后便一路走低。他不厌其烦地强调“本能为热刺带来一座联赛杯”，却在有意掩盖当季从联赛榜首一路跌至第7和欧联杯耻辱出局的惨淡。在罗马当然有欧协联的开山冠军和欧联杯争议败给塞维利亚挽尊，但坐拥意甲杀器卢卡库依然争四失败，足以说明他的局限。在土耳其，他也未能兑现带回锦标的承诺，区区62场后就惨遭卸任。回到故土执起教鞭，他看重的或许只是一个宽松的环境。两个月前，他曾宣称“我一定会回到葡萄牙执教，而且绝对是为了成绩回归”。后半句话能否如愿，只有他离开光明球场那天才有答案。

与一年前情况类似，穆里尼奥又卷入了俱乐部换届选举的漩涡。在现任主席鲁伊-科斯塔看来，穆里尼奥回到教练生涯起点显然是一张可打的温情牌。但在竞争者的计划中，似乎并未给穆里尼奥预留位置。诺罗尼亚-洛佩斯说，自己愿意和穆里尼奥合作，但他早就组建好了自己的班子：“如果我胜选，佩德罗-费雷拉会担任本菲卡总经理，托马斯-阿马拉尔则会担任体育总监。”另一位候选人菲利佩-维埃拉则认为，穆里尼奥“不该成为科斯塔的拉票工具”。俱乐部政客们说一套做一套的嘴脸，在拉波尔塔和梅西的风波上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倘若鲁伊-科斯塔一个月后败选，阔别葡萄牙教坛二十余年的穆里尼奥，又将如何面对这份夹杂着情义与功利的邀约？别忘了25年前，穆里尼奥在仅仅执教了十余场后，就因为支持自己的候选人败选，向新主席留下一句“要么续约，要么我走”的威胁，然后辞职离去。

鹰向何方

有穆里尼奥的地方，就少不了看点。下周中进行的葡超补赛，他将率领本菲卡迎战阿维河，一边是他教练生涯的起点和现在，另一边是他短暂的球员生涯落脚的首支一线队。10月1日，穆里尼奥五年来的首场欧冠正赛，他将以客队主帅身份重返斯坦福桥。那是他功成名就之地，也是他自2010年后就再未攻克的梦魇之所。四天后，他将重返巨龙球场，等待主场球迷的掌声或倒彩。次年1月，他还将坐镇光明球场迎战皇家马德里，与当年爱徒哈维-阿隆索叙旧。

除了各路重逢戏码，能否率领本菲卡夺回锦标，才是这只红鹰最关心的。同为葡超御三家，本菲卡在过去六个赛季只赢了一次联赛冠军，被波尔图和葡萄牙体育完全压制。作为历史上赢得葡萄牙杯次数最多的球队（26次），他们竟已连续九年毫无斩获，除了装点门面的联赛杯和超级杯，本菲卡近些年的荣誉簿几乎是空白。但是穆里尼奥本人，距离上回捧杯也已经过去了三年，上次出战欧冠更是已在五年之前。这支球队迫切渴望一个拿得出手的荣誉，而穆里尼奥也需要又一次证明，哪怕已经不被五大联赛所接纳，自己还是“有能力的那一个”。否则，“特别的一个”神话终将走向破灭，“平庸的一个”才是凡人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