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巴佩母亲：姆巴佩痴迷于足球，与同龄人相比他没有社交生活

《队报》本周三刊登了法伊扎-拉马里的专访。作为基利安-姆巴佩的母亲与顾问，她以温柔且清醒的视角回望儿子的成长，从离开巴黎，以从白纸开始的勇气加盟皇家马德里，到热爱足球近乎上瘾的自律，再到在聚光灯与评判之间寻找自由的年轻人。

当你在报纸头版和球场上看到基利安-姆巴佩时，你眼里还会把他当作你的儿子吗？

当我看到他离开巴黎，尽管我们提醒他巴黎圣日耳曼距离赢得欧冠更近于皇马，而他却用孩子般的眼睛回答我们，是啊，我知道，但没关系，我要从一张白纸重新开始。

那一刻我又看到了那个在自己房间里做梦的基利安。在球场上，当他踢球而且不防守时，我也同样能认出我的儿子。从4岁起，他就不防守！（笑）再后来，当球迷为他加油或嘘他时，是的，你就失去了你的儿子。他属于所有人，唯独不属于你。事实上，在这个层面上，他没有时间做足球之外的任何事。当你真的想以热情与严肃来做这份工作时，留给其他事情的时间并不多。说实话，我不确定我会喜欢做这个，但这是他的选择。因为在足球之外，你是没有生活的。

做一位偶像的母亲，是让人害怕，还是让人振奋？

我不喜欢偶像这个词。有时候它会让我害怕，也让我难过。人们只记住了名气，却很少谈它所产生的期待以及所有的后果。所以，是的，会有恐惧；但当我看到他可以成为的榜样时，也会有喜悦。更让我自豪的是他成为了怎样的一个男人。是这个男人，而不仅仅是那个球员。

你能理解孩子们在遇到他时的反应吗？

我见过基利安在遇到齐达内时也有同样的反应。他在14岁见到齐达内时对我说，妈妈，他碰了我的外套，我再也不洗了。所以我知道这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可当面对他的人不是孩子时，我就更困惑了。

有齐达内和C罗

他4岁时就和齐达内一起踢球，后来到了曼彻斯特，C罗到了曼联，他又和C罗一起踢过球，然后C罗去了皇马。接着又有罗比尼奥、罗纳尔迪尼奥……

基利安满脑子里是C罗。对他来说，他会把自己当作是葡萄牙人。他会去一个同学父亲家里看葡萄牙队的比赛并为C罗加油。他是着迷的。他曾说——我是葡萄牙人。

那时他多大？

我不会说年龄，因为他会骂我的。但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当你的孩子变得如此有影响力时，还能保护他吗？

母亲永远都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不管他身处什么环境，不管是在皇家马德里，还是在博比尼大学医院中心。妈妈始终是妈妈，尽管在这个圈子里，你可能很容易就会失去你的儿子。

但让人孤立的不是名气，而是评判。过去在街角小店里会说的那些话，如今被写在社交网络上，被传播上百万次。这并不代表大众的普遍观点，但它很吵。更让我们困扰的是，大媒体，比如你们这样的媒体，会给这种噪音同样多的重要性。这有点像我们在郊区。人们常常只谈那8%干坏事的人，却不展示那92%成功的人。

你们已经不在郊区生活，基利安也不在。

你的教育会被郊区文化所烙印。你仍然富有那种让你成长起来的社会多元性。但这些宽容、互助与创新的价值，并不是郊区专属。在乡村，或在印度、秘鲁的深处，我们同样能找到。

你与他们的父亲一起把儿子们带进了足球世界。分工很明确，他管体育，你管钱。你学到了什么？

在基利安之前，我们陪伴过吉雷斯（坎博-埃科科）。他在雷恩有过三年没出场，直到续约后情况才彻底改变。我们与当时的管理层会面以求解释，对方回答说，他之所以能上场，是因为他不再是队里工资最低的那个。那时我明白，这根本不是人的故事，而是‘你花了多少钱，或者你将带来多少钱’的故事。所以很快地，对基利安而言，唯一能让一家俱乐部重视我们孩子的方式，就是那家俱乐部必须为他付出高价。

你会如何定义自己在基利安竞技选择中的角色？

从他15岁起，我们就知道他会去哪里。所以，我和他父亲只是为了让他去马德里而在旁辅助。当他与巴黎圣日耳曼续约（2022年）时，是我们要求他留下来。那是我们唯一一次介入。当有人对你说，如果他走了就得裁员；有转播权的问题；这是巴黎；有新的训练中心；有奥运会；有即将到来的世界杯……还有，巴黎在通往欧冠夺冠的道路上。当下看来，一切都运转得很好。但我知道，随着路易斯-坎波斯的到来，事情会顺利的。

基利安明白了什么是别人没有意识到的？

基利安热爱足球，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如今很多孩子未必如此。每天起床、每天训练、没有其他生活，这是一种牺牲。今天，人们看到他从飞机上走下来，生活优渥，赚很多钱，但与同龄人（26岁）相比，他没有社交生活。你最好热爱你所做的事，否则就会有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俱乐部在青训阶段就应当考虑到这一点。我相信，成就基利安的，是他对足球的深沉热爱。这是一种上瘾！

你们还能见到面吗？

不多，因为行程都很满。当他难得有3天假时，我不会对他说你来看看你妈吧……尽管我和他父亲已经分开，我们还是努力在圣诞节一起度过四天。然后夏天，也尽量能一起待上四五天。除非有世俱杯。

在赛季里能有的私密时刻，就是像这样一起待上三四个小时，但你从来不是真正独处。昨天我对他说，把驾照考了吧。至少你能一个人在你的车里。在巴黎因为安全与组织的原因，他没法去考。

在马德里，这更轻松。他对我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理论课（交规）让我心累。我坚持说，你会发现，有三十分钟只属于你自己、没有司机、没有安保，这对你有好处。你自己开车，听你想听的音乐……

但是，是的，我与他能拥有的私密时刻并不多。能抓多少是多少。去年他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到我南方的房子里与我待了几天——而且没有WiFi。他一开始很郁闷，但最后对我说，这感觉不错……

连带着，你也成了高度曝光的公众人物。

我没有准备好。我非常害怕，我状态也不好。自从他在摩纳哥第一次在欧冠首发对阵曼城那场起，我就对自己说，这简直是贾斯汀-比伯！在那场比赛到转会巴黎圣日耳曼之间，因为压力我胖了22公斤。现在我已经驯服了这种生活。我花钱换来了平静，也有了在不顺的时候能让我恢复元气的地方。

但不论是直系还是远房，家人的行为肯定也会随着成功而改变吧？

我和维尔弗里德很幸运，我们各自的两个家庭里每个人都很亲近孩子们。没人去骚扰他们或向他们要求什么，同时大家也都非常高兴。至于其他人，我们一直告诉基利安，改变的不是你，而是人们的看法。我不觉得自己变了。可有时候人们会指责我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这有点痛，但之后你还得继续向前。我不能拯救世界，但我知道我们在自己的层面所做的事，很少有人能做到。

你是否担心过基利安会陷入那些不好的面向，比如傲慢？

是的，我担心过。有些时刻他确实很傲慢。但你要在那儿把他拉回来。拿一年前法国队的新闻发布会来说吧。当他就国家队比赛无聊的水平做出回答，人们怎么想，与我何干……

当我在小睡后重新打开手机，看到引发的那一团乱象，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责怪他为什么不闭嘴……但我转念又打住了。那一刻他状态不好，他也有权利说出来——而这其实是他从未真正做过的。你有权不爽，有权展现你是个普通人，但这常常被误解。与此同时，从小到大，人们在所有事情上都要他的看法。当我听说他公关做错了，还是脚踏实地吧，他又没有危机传播学的15个学位。听听他在说什么，他从不打官腔。只是人们总以为他精心算计。

他在沟通上的从容来自哪里？

基利安是在他的喀麦隆籍祖父母身边长大的，他们对法语的掌握无人能及。维尔弗里德说，他的父亲完全可以去参加演讲比赛。后来，基利安在十一位叔姑之间、一个成人的世界里成长。那是一个相当有文化的环境，我姐姐是教师，我们两位父母也都在体育圈工作。当你把这些混在一起，再加上他的大脑与众不同，你就能在屏幕上看到答案。5岁时，他就把阿兹纳武尔的曲目全部背得滚瓜烂熟。不是每个孩子都这样。（笑）如今他更熟的是蒂亚科拉。

很多人认为他是高智商潜力儿童。

我们曾想做测试，但他没有坚持到最后。学校倒是做了，因为他坐不住。现在还是一样。但因为别人在课间休息，他想和他们一起踢球，他就草草做完了测试。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决定让他跳了一级，他进入了复式班。到了CM2，我们给他转了学，以便他能有个个性化、适配的课程。不然他会觉得无聊，只会捣乱。六年级（6e）时，老师有一天让他把门带走。他当真了，直接把门卸了。我当时真想打死他。唯一从来没出问题的地方是足球。在那里，他自给自足。

自给自足，是什么意思？

基利安需要的是玩得开心。在这一点上，什么都没变。他不需要别的……最近，我们和他父亲对他说，很好，你戴上队长袖标了。他回答说，我看到了一些束缚！我也明白为什么这份责任交给了他。他是个天生的领袖。

但这要求很多，向他人敞开心扉、代表他们、参加新闻发布会……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年轻时在摩纳哥，他有一天对我说，妈妈，我能不能像傻朋克那样戴着面具踢球？他的想法没有变。不正常地生活，这让他很累。他26岁，而他也不过是四年前才知道怎么用银行卡取钱。有一次，几年前，他坐上一个朋友的克里奥车，只为了绕巴黎环城公路跑一圈。他想弄明白这条环线是如何运作的。他最想要的是一刻自由。他确实有点儿飘。（笑）

他一直试图去神圣化足球。在巴黎圣日耳曼赢得（欧冠决赛）胜利之后，他说他没有任何苦涩，只是为登贝莱和他的伙伴们感到非常高兴，这都是真心话。他们通了电话，他很开心……

因为他在巴黎的故事（在2024年夏天）已经结束。一年前，当巴黎圣日耳曼要求他尽快回去训练时，他对我说，不，我不回去，我不能踢。我对他说，基利安，你会反复纠结。

我知道，如果他选择度假，巴黎会在六个月里失去他。他需要通过踢球来获得快乐。所有场外的义务与后果，他宁愿没有。甚至2018年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凯旋巡游，他也问我是不是非去不可。你看着他，会以为他喜欢聚光灯。可只要能不在聚光灯下，他就不会去。

对他来说，最难的不就是确认他与朋友、女朋友、新伙伴之间的关系是否真诚吗？

他永远不会百分百确定。我最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回答我，你能在这摊烂泥里看到女朋友吗？做基利安-姆巴佩的女朋友很复杂，伴随的一切都很复杂。他以前也交往过，这对双方都不容易。我们家处理事情的方法，是把它们去戏剧化。当他过来对我们说，我踢得糟透了，我就对他说，还不够准确，你是睡着了吧！然后我们很快就翻篇。

这也是他的力量之一，对吧——总知道还有下一场？

这也会是每一个从事高水平运动的孩子的力量。我听说有孩子请心理教练。为了什么？基利安和埃唐既没有体能教练，也没有心理教练。

如果有心理问题，他们会去看心理医生。他们会自我调整。但他们绝不会去找某个人来教他们如何面对一场比赛。足球必须还是一项游戏。那些俱乐部为什么会在他们10岁时就把我们的孩子带走？因为他们从踢球中获得了快乐。这种快乐的概念已经消失。足球当然有压力。在世界杯决赛里，是的，有压力，这是肯定的，但管理它的最好方式是放气。我们一直对孩子们说，世界杯决赛就是一场11对11的比赛，一个球要越过一条线。没人要求你发明狂犬病疫苗。你不需要拯救任何人的生命。

可我们也不能否认，这些事件早已超出了体育本身……

因为它像是一块创可贴。当法国队赢球时，很多法律或问题会被遗忘。这是一个魔幻与美好的括号。巴黎圣日耳曼赢球时也是一样。但这也挺好，因为球员的职责之一就是带来这种喜悦，但他们也不是万能的创可贴。我们对球员的要求远比对外科医生的更多……

我也不确定人们会乐见一个球员能赚那么多、带来那么多广告效应，而另一方面，接受十年医学教育的人却收入微薄。这让我很生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家庭或父母想要打造他们的姆巴佩项目？

这让我难过。我愿意解释姆巴佩项目到底是什么。爱、游戏、快乐。我们唯一的要求，是让他们具备与抱负相匹配的条件。就像一个孩子梦想成为工程师而选择进入预科一样。

可当基利安或埃唐决定要成为职业球员时，他们远比预科生更小啊。

埃唐10岁进入了巴黎圣日耳曼。有人对我说，他要吃得好，比赛前要把他关在更衣室里，因为要集中精力。这让我相当恼火。是的，营养很重要，但他有的是时间，他才10岁。你去游园会，会买一根棉花糖。足球比赛的锦标赛也一样。

你是为了开心而踢球，比赛间隙吃一根夹着蛋黄酱的烤肠。我从没见过维尔弗里德对他的孩子说，大清早起来，我们去跑步！即便后来他们年纪更大了，他在假期里给他们做体能准备，也始终有快乐的成分。训练很累，有时会一天两练，但最重要的还有他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优先的是去上学，而我们想传达的信息是，让他们玩，让他们笑。如果孩子真的好，机会自然会来。但事实上，我甚至不是想给家长们传话，而是想对相关机构说，别再在8岁时就把他们带走，别再把他们像商品一样录入数据库。家长是这个系统的受害者。当一个家庭入不敷出时，如何指责他们接受10万欧元的诱惑？让我们坐下来，试图保护我们的孩子，因为法国很幸运，确实有一座人才富矿。在训练中心，我希望我们把他们培养成男人，而不是球员。这也是我们收购卡昂俱乐部的原因。

这是你们想在那儿推进的项目吗？

人们很快就会用竞技成绩来评判（卡昂今夏在经历六个赛季的法乙后降入了法丙），但我们希望从长远看，能与父母一起把孩子教育好。我们也希望父母们同样感到满意，即便孩子将来没在足球上成功，他也能在成人生活中获得成功。

基利安的学业进行到哪一步？

他把我们给套路了。高一时他在摩纳哥。我对他说，读文科（L）吧。他也可以读理科（S）或经济社会（ES）。他读书很多。现在他读得少一些，但那时候他什么都读。漫画、小说、漫画（日本）、名人的传记……

当他带着书到摩纳哥时，他们嘲笑他，于是他就不再读了。于是高一在考虑分科时，他问老师该选哪种高中毕业会考，可以既不看书也不写作业。他还补了一句，因为我父母想让我拿个高中会考文凭，但我确定我会成为一名球员，所以请告诉我该选哪一个。

老师给他建议的是STMG。他在高二按这个方向就读，但四个月后，他没了动力回到家里。他觉得无聊。我给他递了台阶，建议他回到文科。这会帮助你的足球，理解微妙与言外之意。他被说服了，学校也同意，但前提是他要留级。他从不愿等待那么久，只读了六个月，因为到了高三，他在足球上已经完全起飞了。他压根没去上课就去参加了会考。在专业课上他很差，但法语口语好像拿了17分，历史、数学拿了18分。

你还会去现场看儿子们踢球吗？

我在电视上看，我再也受不了球场了。我把一生都花在足球上。这一年我用大电视看埃唐，用iPad看基利安。我两边都看，但不去现场。不然我的生活就要在看台上度过了。而且你也不会以同样的方式看比赛。你只会想着，他们要踢好，否则我们就会被大卸八块。在那个下注了200欧元的人和那个想在电台刷存在感的退役球员评论员之间，这很复杂。这影响到我，因为我讨厌不公正……

做基利安的妈妈，让你在个人层面失去了些什么吗？

必然的，但也让我得到了一些东西。当你成为某某的妈妈，你的生活就不再与别人一样。每两三天就会有一条新动态。你可能会从让人愉悦的动态，转到让人心神不宁的动态，比如在瑞典发生的那件事（2024年10月，瑞典媒体在一起强奸与性侵调查中提到了基利安-姆巴佩的名字，该案现已结案）。

那是最难熬的阶段吗？

毫无疑问。此前已经有过两次小小的警报，是一些谣言被人放任传播。我们知道，在基利安身边并非只有正面的人。这个事件最不同寻常的是，他从未被瑞典或法国司法机关传唤。所以，当看到整个法国媒体都派记者去那边时，我有点惊讶……

如果基利安在瑞典做了什么错事，我会亲自带他去警察局。作为一个女人，那将意味着我在教育上错过了一节车厢，而我的孩子非常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绝对骗不了我。